没用的沉浸感

再说一个陈词的话，沉浸（immersion）在游戏之中一定词频很高。沉浸，Ludonarrative Dissonance，自由选择等，几乎已经成为游戏讨论的执念。

与之相似的概念有 Spacial Presence，Suspension of Disbelief，Engagemet，Involvement 等。显而易见，它们的侧重各有不同。

这个概念成为陈词，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它没什么用。

这个词语概念不清，这一点只需要看看上面那堆近似概念就可以了。

并且，它难以量化。

这都使得这个概念难以被用于指导游戏设计实践。它只模糊地象征好游戏的黑盒，我们完全不知道它的运作方式。况且又不是唯一标准。没人会在评论游戏的时候专门为这个指标打个分。

Then Why

但为什么游戏需要“沉浸”呢？

Raph Koster，A Theory of Fun 的作者，他说：

游戏并不始自沉浸。（Games didn’t start out immersive.）

我们不会问围棋要求沉浸，如果沉浸的概念指的是进入另一个世界。但象棋就不一样。象棋是有世界观的。尽管游戏并不始自沉浸，沉浸感却为游戏增添了更多的内涵。

可能的几个答案：

1. 游戏的商品属性需要沉浸赢取玩家的时间。
2. 沉浸是欣赏的基础，似乎一定程度也是优秀作品的标准。
3. 对于游戏作为全景式的媒介的单纯期待。
4. 如果游戏足以提供沉浸，那么这种沉浸有可能是高于现实的。

如是等等。

这个概念，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大体如此。

为游戏加入沉浸

暂且不做具体讨论，我们先凭直觉认定，在形式上，游戏能够提供高于电影等媒介的真实沉浸（为什么？），无论在现实模拟或非现实想象层面都是如此。

这可能首先表现在游戏对于音画的绝对追求上。这种追求又逐步进化为 VR，AR。但真实和虚构之间的界限并不一定需要以技术的方式取消，甚至技术并不是好的方式。技术遭遇恐怖谷等暂且不表，如果所谓的“沉浸”只是在环境上模拟现实，或者假想另一种真实，却在互动过程出戏，它的程度又有几分呢？

与之相对，不如我们去看一下与游戏相比可说非常 low tech 的戏剧。浸没式戏剧（immersion theatre）是个存在已久的概念，著名剧作有 Sleep No More 等，其沉浸即是在环境搭建的基础上，由观众的参与以及与演员的互动达成的。

抛开传统媒介擅长的叙事带来的怀疑搁置，不如说，互动的可靠性（或许并不是简单的真实）才是沉浸的核心。

再回到游戏，当然游戏也在一直在做这样的努力。

比如 AI 系统打造就是一桩。但这只是一种表象。

更多设计师追求选择的自由与意义。

一些游戏靠假象实现了它（譬如 Firewatch），一些游戏将选择结果和胜负（游戏的一般结果）区分开来，并且增加了选择的多样性（譬如 This War of Mine）。一些游戏则追求达成同一目的的多样解法，将这种沉浸表达到极致的可能是 Immersive Sim 这一游戏类型。

无论如何，这些努力都指向“反馈”。

不过，什么能比假装自己在一个并不存在的现实中更有沉浸感呢？——ARG（Alternate Reality Game，平行实境游戏）。

又有什么比打破次元边界，这一看似破坏沉浸，但营造了别样氛围的玩法更加疯狂呢？——Meta 是也。

沉浸还能够做什么

说到底，究竟为什么人们需要沉浸（到某个媒介之中）呢？

说起来，真实不是最好的沉浸体验吗？人眼是分辨率最高的相机，其他器官也是一样。现实生活充满不可重来的抉择。当我们追求沉浸时，我们追求的并不是真实。因为世界太嘈杂了。沉浸反而可能是降噪的真空，容我们留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可沉浸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大人们”以为的逃避现实。

浸没式戏剧的沉浸是也许为了产生特殊的心理效果。

沉浸也可以是创造一种隔离的单一环境。譬如，心理咨询之中，咨询师与来访者之间建立的安全关系也可以被认为是一种沉浸。经过加入限制变量的关系，来访者将会学习到和人相处之道，以及关于自己的重要知识。如是，迈出单一环境之后，来访者才有可能将其中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外围世界之中。

沉浸式教育是一个完整的理念。诸如 Google Expeditions 等产品更多还是在技术层面提供支持。但如何做到思维层面的沉浸？能够创造一个完全以数字、逻辑、艺术、语言、哲学构筑的世界吗？真实世界反而是个反例，至少在中文使用这个方面，简直是核爆之后的现场。

但是游戏或许可以。

譬如各种编程游戏。

还有这一期 Game Maker's Toolkit 《解决谜题……又或是解决问题》提到的游戏。

以及以我们推荐过的 Nicky Case 的诸多作品为代表的 Explorable Explanations。

至于其他可能，不如我们一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