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本

如果要拿什么来类比老人之旅，我脑海最先蹦出来的就是绘本，还是小时候那种喜欢得不得了，封面与普通绘本别无二致，翻开后却是另一个世界的立体绘本。

翻开一页，那些压抑许久的小纸片们纷纷急不可耐地蹦跶出来。太阳、树木或城堡跳出来，迅速搭建好布景，紧接是英雄等主人公闪亮登场。你可以继续抽拉摆弄隐藏的小纸片，呼啦一下书页就有了新的展开。一页一页翻开来，场景在变换、人物在移动，故事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讲起来。

当这本绘本的交互性得到一定提升，变成一本可供人操控的立体绘本时，这个时候就是老人之旅这款游戏了。

当我第一次“翻开”老人之旅时，最先跃入眼帘的是整体上如绘本般的精美画面。而当我真正开始上手体验的时候，更令人好奇的是操控多层场景的独特交互体验。

我难以想象的是，这种仿佛用手工的细致笔触勾勒和描绘出来的场景，耗费了多大的人力。整个场景有如童话一般，色彩清新，笔触干净，一层一层地叠加起来。游戏开头，在老人临海建起木屋的那块山坡上，在微风这一神奇元素的作用下，世间万物的生命力都开始显现出来：海浪，树梢，青草，奔跑过来的车铃声和飞跃而至的海鸟声，也许有户人家檐前挂着风铃，底下的小狗正摇着尾巴。好一个明丽如画的海边小城。在收到远方的一封信后，老人匆匆收拾好行囊，旅程就从这里开始。

交融

而在这趟旅程中，最让人意外的莫过于，你所操控的不是主角，或者说，在控制主角移动之外，更多时候你是在移动场景，为老人的行动铺就一条通达之路。推进故事的进展。游戏将场景划分为多个层次，并有着各自明确的分界线。你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来拖拽和拉伸不同层面的背景；当它们的边缘产生交集，老人就能从一个面跨至另一个面。唯一限制就在于你不能移动老人所处的面。游戏的所有交互就是这种对推箱子式的解谜。完成老人从一处到另一处的移动后，游戏切换到下一个场景并推动故事。

这两种元素听上去并不是特别新奇，但老人之旅最令人惊艳的地方在于游戏画面与场景控制两者天衣无缝式的交融和和谐。在这种拖拽式交互背景上升下沉的剧变中，游戏画面却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和谐与精美，而丝毫没有凌乱和错位之感。这种大开大合式场景变换和老人的移动，恰好营造了一种旅途之中的感觉。在拉动场景的互动过程中，原本平面的游戏有了纵深感：这座山后藏着一座漂亮的小楼，那座山后是一个安静的车站。相较“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艳，游戏更多是跨过高山，越过大海的“在路上”。

整趟旅途的交互式铺路式体验，在画面和音乐带来的享受之外，被处理地极其简洁和愉悦。

铺路式的解谜系统，遵照推箱子的逻辑。不同场景里头，新的环境元素，从瀑布、羊群到滚石，为交互提供新的阻碍，玩法也有了新变化。但总体而言，谜题的变化限定在对现有玩法的附加和延伸上，这使得解密整体上的难度显得平易近人。

同时，每一页的场景都被设计得简短而集中。每一处老人顺利到达目的地后，会有一段对过往的回忆作为过场。故事虽然平淡，但略有悬念，精美绘画的视觉回馈恰好起到一个转场的作用。时间点也掐得刚刚好，在对一个位置的疲劳感还没来得及升起时，新的风景已然出现了。

而在老人稍显缓慢的移动过程中，场景里还散落着零星的交互点来解闷。我漫无目的地随处点击，惊动飞鸟、拉扯电线，还会偶尔碰到扔纸飞机的小男孩、骂骂咧咧的老奶奶。这些交互有限且固定，但恰好因为本身就处在图画式的绘本王国里，反倒使游戏场景更为鲜活。

这些设计并不非常高明，但在游戏里的相互交融下，带来的却是一段连贯而流畅的体验。这些零星乐趣犹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但泛起的情感涟漪却在之后经久不息。 我还记得乘坐火车的那个场景里头，在一路掠过的风景和欢快明亮的鸣奏声中，外头的我也忍不住摇头晃脑哼唱起来，就好像自己耳畔有如歌一般的清风一样。老人之旅中的这种愉悦感被保持得短小而又清浅，不恼人，也不着急，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简单和美好。

如果把老人之旅当作绘本，即使是一本可互动的绘本，游戏中的交互都显得极浅。它更乐意让玩家退而成为一个读者、一个观众，看老人爬山涉水，发现回忆的碎片，感受那份人所共通的情感。这种退让带来的是绘本展开的过程，使每一页像是舞台剧中的一幕。你大可将老人视作是在自主行走，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他铺路。路线只有一条，故事也只有一个，你改变不了更多。

但这种观看式体验却丝毫不会显得无聊。独树一帜的精美画面和相得益彰的优美乐曲令人沉醉，简单的场景拖拽移动让人不断发现隐藏的美丽。整个游戏遵照传统叙事的起承转合讲述了一个普通人的故事：一个略带悬念，关于家庭和梦想间的抉择，以及抉择下的欢乐与痛苦的故事，而这一切全部借助精美的场景和过场完成。我在其中获得的是美与情感上的绝佳体验。

老人之旅的故事极其普通，叙事手法也非常套路。但我们好像就在这样讲述一个普通人的游戏前败下阵来。在搭建的生动鲜活的多层场景里，在明确直接的拉拽的简单交互中，老人之旅带来的是一段舒服的游玩体验，而我也甘愿只是简单地当个观众。在游戏中获得的短暂性愉悦，忽隐忽现，此起彼伏，慢慢如潮水累积起来，并最终变成一种欢乐的怅然。我们一路跟随老人越过高山，跨过大海，看到风景，也看到自己。

结语

老人之旅没多么苦大仇深，也没那么大的野望。它不断退让和简化，只是想提供一种绘本式的情感体验，讲述一个普通人的普通故事，将其收束在短短两小时以内。在这本书合上那个时刻，我才发现，我有多享受这个故事。